一切發生得太突然,狀況來得又超出常理判斷,別說盛棠了,台下人都驚呆了,一時間整場都安靜下來。沒有音樂的檯子,只有頭頂晃動不停的光,或映明江執嘴角的含笑,或晃出盛棠一臉獃滯,還有司邵,眼中的警覺、質疑儼然被台下的怔愕取代。
稍許台下有竊竊私語聲,基本上是閑散客人,他們一不是Z大的學生,或者是跟Z大有關的人;二不是美術圈尤其是文物圈的人,所以看台上投票結果純粹就是看熱鬧,至於Fan神是誰,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他們並不知曉,只是覺得那海報上的人影就跟動漫里的人似的,看著挺帥。
所以這些人跟著怔愣純粹就是不明就裡,但很快也就看出了門道,竊竊私語也因這般:時輪的扛把子司邵本打算借歌示愛,不想被人捷足先登,更重要的是,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還Man帥Man帥的。
同樣一臉懵逼的還有時輪的王姓老闆。
話說這王老闆打從見到司邵背著吉他踏進時輪那刻起,就一心致力於伯樂的角色扮演上,可謂是能為司邵開綠燈就開綠燈,不能開綠燈也強行開綠燈的那種,奈何,司邵來酒吧唱歌純粹就是愛好,所以始終沒求著老闆,半點出道念頭都沒有,將王老闆的一顆伯樂心秒成渣。
這次是司邵難得求著王老闆,早之前就跟王老闆打過招呼,王老闆一聽司邵要跟位姑娘表白,那可是大事啊,於是乎一場別開生面的「表白宴」都備好了,只等著司邵這邊一表白,那邊姑娘一點頭,鮮花、燈海、蛋糕塔和空運來的紅酒、香檳外加美食將都會無限供應。
結果音樂停了,計劃倏然中斷,王老闆這邊還預備著伺機而動呢,抻頭一看,全場就跟畫面定格似的,怎麼個情況?還有,台上怎麼多了個男的?
正想著,就聽有人驚呼,「Fan神!他是Fan神!」
這一聲就跟解開封印似的,全場嘩然聲起,七嘴八舌,有指著台上的,也有指著海報的。要不說在追星這條路上女性的敏感度永遠強過男性,很快台下就是接二連三的高呼:是Fan神!Fan神!
歡呼聲、驚嘆聲和尖叫聲成了波濤洶湧的浪頭,呼嘯著席捲了全場,這浪花又似從四面八方來成了狂浪,聲聲「Fan神」都快把房頂給掀了,然後狂呼什麼的都有——
「Fan神,求籤名!」
「Fan神,能跟你拍個合影嗎?」
「Fan神,我愛你!!」
……
有沒有音樂似乎都一樣,因為全場歡呼的聲浪可以蓋過任何勁爆音樂。王老闆眼瞧著這架勢是有情況啊,深入人群里,拉了位看著激動得快昏過去的姑娘,指了指台上的海報,問,是同一個人嗎?
姑娘正在興頭上,甩了句,那當然,誰敢模仿Fan神啊,他是傳奇,是榮耀,旁人能模仿得來嗎?
利用酒吧平台給名家慶賀這件事王老闆自然是知道,但他想著這就是司邵討姑娘開心的手段,所以重點就在司邵求愛這件事上,這麼一瞧……王老闆趕緊上網查了一下,資料自然不會像明星那麼多,甚至都沒有百科介紹,但是……他點開一篇網上轉載的權威雜誌文章,心裡默默地「卧槽」了一聲。
有對世界名壁畫的介紹,其中就提到了Fan這個名字,再看他修過的壁畫明細……王老闆覺得不少都是世界級壁畫,當然,還有些他沒聽說過的,但看著那一串串壁畫名就覺得此人甚是牛B,再加上這場子里不少Z大的學生,能這麼瘋狂,肯定是牛B人物當中的戰鬥機了。
嗯,回頭是不是可以談談合作什麼的?
再說回盛棠,台下都狂浪狂浪了,她就怔怔地看著江執的眼睛,他的眼睛可真好看,明明是清清淺淺的一抹笑,漾在眸光里就成了潭,是李白筆下深千尺的桃花潭水嗎?她怎麼就覺得自己在不停地下陷、下陷……周遭的一切都似不存在。
只有他和她。
許久後,有個尖細的、像是被人扼住脖子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問,「你……在我身上籤了什麼字?」這聲音傳到盛棠耳朵里,嚇了她一大跳。
這聲音怎麼這麼耳熟?
哦哦哦,是她自己的?
內心深處又鑽出個小小的聲音:盛棠你出息了啊,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問出這種問題來。
絕對不是她,因為她手腳還不能動呢。
江執見她問話的時候都一臉謹慎的,忍不住就想笑,饒有興緻打量著她,一字一句回了她的話,「我簽了F、A、N,Fan。」
盛棠雙腿一軟。
膝蓋磕地之前江執就穩穩接住她,緊跟著順勢將她打橫抱起,與此同時壓臉在她耳邊低笑,「覺得沒臉見人就藏我懷裡。」
台下尖叫聲連成片了。
盛棠覺得頭一忽悠,唯一的念頭就是:我怎麼飄起來了?
倒還記得江執剛才說的,整張臉趕緊往男人懷裡一埋,跟只把頭藏沙子里的鴕鳥。
隱隱的她聽見他似乎在笑,低低的,她的臉就緊貼著他的胸膛,能感受到他胸口漾出來的力量。
就這樣,眾目睽睽之下,江執抱著盛棠走下了台。但台下的狂浪可沒消減,反而因為江執的離近更加瘋狂,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傳說中的神,那可不是稀疏平常的事。
擁擠著、簇碰著都想往前沖,到了跟前又成了害羞和緊張,再加上肖也拉著程溱加入了左右護法的行列,碰著真是一心想往前撲的姑娘只能攔了又攔。
司邵僵在台上,似乎被人遺忘。
倒不是姑娘們喜新厭舊,主要Fan神本尊現身的殺傷力太大太強,就連之前不認識Fan神的外場姑娘都迅速轉成迷妹,為之吶喊。
司邵的帥是帥在年輕,有朝氣,嗓子的好條件和一首首動人的情歌是牽著迷妹們欲罷不能的武器,但他畢竟沒出道,也不愛出道,這就註定他再受歡迎也只是酒吧駐唱,不是偶像。
但Fan不同,他出道即被封神,在圈子裡他已經站在制高點,已經超出了偶像的位置,是行業傳奇,哪怕之前被人詬病,那他的熱議程度也只高不低。神落世間,眾人狂熱,他往人堆里一站就頭頂了光環,榮耀加身。再加上他自身條件給了大家極大的驚喜,帥氣的一張臉自然不用說,比司邵多了男人的沉穩和成熟勁,可周身又散著不羈和清冷桀驁的氣質,長腿大高個,又身材健碩、十足十行走的荷爾蒙……
拍照、錄視頻全都伺候上,任由肖也和程溱怎麼攔都無濟於事。
不知是誰,尖叫聲近乎就跟鋒利的刃,能片去大半人的狂喊——
「Fan神!我要嫁給你!!」
今晚Fan神儼然是破壁Man出圈了。
……
整場里,真正做到了心平氣和面對這出大戲的,就當屬二樓卡座里的兩位年輕男子。
周圍人全都跑到一樓湊熱鬧狂歡去了,這倆人紋絲不動,倒是氣定神閑坐得住很。倆男子一位身穿無袖T恤、牛仔褲,露出的胳膊賁張有力,結實健碩的,高鼻薄唇的,又狂又酷。
挨著他坐的男子跟他風格迥異,素凈的白襯衫、經典色牛仔褲,身形頎長清瘦,額下眉角如棱,面容似皎月,五官俊美,風度翩翩卻又幾分淡薄和清高。他跟司邵的感覺很像,都可用陌上公子來形容。可司邵的舉無雙是在人間,眼前這位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,崑崙潤玉,優雅如畫,乾淨清爽又貴氣十足。
他斜靠在沙發扶手上,手裡一隻杯子把玩,唇角不經意笑時,眼裡似清澈,粼粼漣漪都泛在濃眉之上。他看著全場幾乎都在圍著那個男子轉,聽著全場都在高呼Fan神、Fan神……尤其是那男子當眾將女孩兒抱走後,那股子的不可一世和囂張還挺讓他有興緻的。
只是可惜了台上那位。
年輕男子微笑,「替他人做嫁衣啊,可惜了。」
身邊男子擺弄著手機,調出國外網站的資料,沖著襯衫男子一晃,懶洋洋說,「他竟然很出名。」
襯衫男子看著一樓的簇擁,「Fan神這個人我略有聽說,之前我一位世伯在莊園里收藏的壁畫受損,打聽到Fan神的大名就發出邀請,結果Fan神拒絕得毫不客氣,說我世伯的壁畫不值得沾他的手。雖然的確比不上數世紀的壁畫,但我那位世伯也是壁畫收藏愛好者,能入得了他莊園的,也是要頗有價值的。」
T恤男子笑,「這麼一看,他還真牛的生育系統。」
襯衫男子偏頭看他,「你是想說他牛B吧。」
T恤男子哼哼兩聲,「我需要注意我的話,你是寶貝在你們整個家族裡。」
「什麼注意?你是因為話說不明白。」襯衫男子懟得一針見血。
T恤男子手一輝,「你也要注意你的話,我這叫……用語謹慎!」
「在漢語里,一般都會說注意你的言辭,不叫注意你的話,而且也不叫用語謹慎,那叫用詞謹慎。」襯衫男子慢條斯理地糾正。
T恤男子微微眯眼看他,本是張優雅無鑄的臉,落在他眼裡可不是那回事兒,湊近他問,「別人知道你邪惡的一面嗎?」哪有翩翩公子?哪有溫文爾雅,哪有乖寶寶……
襯衫男子坐起身,俊臉前探,與他目光相對,嘴角一挑,「只有你知道,反正,人以群分。」
T恤男想了好半天人以群分是什麼意思,末了沒想明白,也就懶得去想。看了一眼台上,問他,「你覺得他好嗎?叫什麼司機的?」
「他叫司邵。」襯衫男子糾正,目光往台上一移,司邵已經不在台上了,音樂重新開始時已經跟司邵無關。稍許他說,「是我期待過高了。」
T恤男子驚訝,「唱歌已經很好聽了。」
「唱歌好對我來說沒用,至於彈吉他……」襯衫男子伸出手,那手型十分漂亮,指骨修長得很,「我不用聽的也不用看的,都比他彈得好。」
「誰能跟你比。」T恤男子嘀咕了一句。
音樂聲起,環境又恢復嘈雜,明明是句牢騷話,襯衫男子卻聽得清楚,他笑了笑,朝檯子旁的打碟區微微一抬下巴,「正在打碟的那個女孩兒,她就能跟我比。」
那裡燈光昏暗,偶爾光線閃過打碟女孩的那張臉,巴掌大,眉眼卻是漂亮……